强祖基：谁说地震不能预测？

2010年04月26日14:17   

中国要做地震预测预报的“最高指示”，由周恩来总理在1966年发出。在以前，地震能报的立场肯定是政治正确的。汶川大地震后，微妙变化开始。年近八旬的中国地震局地质所老专家强祖基察觉到，从前报道过他的地震预测技术的中央级媒体的记者在汶川地震后已经不愿意找他了，因为“（主流学者）都说地震不能预测”。

　　虽然强祖基是我国最早进行震前卫星热红外异常研究的专家之一，可他的研究很少被外界了解，即使在业内，也有人将其预测地震的方法视为旁门左道。“这人家公布的，主流派、非主流派。”他指着随身带来的某科学杂志封面上的标题《地震学界的两个阵营》，“我！已经被划归为非主流派了。”言罢，他放声大笑。

　　“我能报全世界的7级地震，只要给我资料”

　　记：您是何时开始研究震前卫星热红外异常现象的？您学的是地质学，后来怎么和卫星扯上关系了？

　　强：我是构造地质学的出身，上世纪50年代末被国家派往前苏联留学，是莫斯科大学的副博士，文革的时候因为身负任务在山东寻找制造导弹用的的金刚石矿，所以没有经历过上山下乡。珍宝岛事件爆发以后，中苏开始了长久的敌对状态，上世纪70年代后期，我在郑州铁路局做勘探，还上过邙山，为修建备战铁路总指挥部找过水，我还做过这些。

　　震前卫星热红外异常现象最早是1988年俄国人研究的，苏联科学院地球物理研究所的格尔内和萨尔曼在研究中亚加兹利的一系列地震时发现，在震前有热红外升温异常，又一次我们在跳舞的时候听到同事在说，后来我就开始研究了，1990年开始。

　　记：这个震前卫星热红外异常现象是怎么形成的呢?

　　强：我认为跟深部构造有关系，可以到上地幔，地表下两千多公里，地球内部的热物质上涌，不是流体就是气体，高温压的上涌就反映在地球表面上的温度升高，地震前的热形成了热场，不是一个点，而是大范围的。

　　震前它十分有规律的，要冒气，它向震中移动，然后他的升温面积决定震级大小，这个也是很重要，5级以上的地震它不是随机的，不是到处有的，它是在地震带上的。实际上热上来是一种物理上的力量，不是板块运动挤压的，我不提板块运动，我认为有水平运动，也可能是深部的垂直漩涡运动。

　　记：您因此还根据这个现象总结了一套方法，认为可以用这个方法来预测地震，还申请了专利？

　　强：我当过地震学会地震预测委员会的委员，这就是主流派，但是，我大概在1995，1996 年成功了以后反而变成非主流了。我1990年开始预报，一共预报了149次，100次成功，其中含七级地震十次。准确率我当时对外讲是50%，就像踢足球一样，两个进一个（本人认为已经远好于国足了）。

　　记：那尽自己心中认为呢？

　　强：只要我报，一定有，我现在已经到了90%到100%，很准了。尤其是应用卫星热红外技术，结合其他先进方法，预测效果会更好。我们能报全世界的7级以上的地震，只要给我们资料。、

　　我很久前就有了中国专利，也有了美国专利，但是交不起每年大概一万多块的维持费用（本人认为是$不是￥），我都给他编出计算机专家智能系统了，就是一个软件，传上每天的卫星图来，一秒钟就扫过去了，有现象它就响，处理后可以由我培训过的专家来看。美国1978年就有了这个可以看出地震的红外线图像，但是光有资料技术，不会用也是不行的。美国大气海洋局NOAA的领导，我的朋友，Helen Wood，发上海地、智利地震后，我就跟她说，你美国有静止卫星，请你把卫星资料给我，他全给了。年初海地地震前也有热红外异常现象，震前十一二天就开始了。

　　“科学就是在斗争中成长”

　　记：既然我们已经有这么好的技术了，为什么那么多的地震我们都报不出来？

　　强：因为没有用我的技术呀！为什么没有用？你看这个国家最高一级的，给全国研究生上课的教材《地震预报引论》，应该有我的卫星热红外吧，没有！已经把我划为了非主流。为什么？这就是科学，科学就是在斗争中成长的。

　　我原来是地震局的人，但是预报的手段里没有我们，没有学地球科学的，反而有“形变”派。大地测量手段认为震前地壳要的，都写在教科书里了，认为地壳形变和地震有关系，哈哈，实际上可以不变，偶尔有一些例子，但不是全代表，不是主流。100个地震力讲形变的，实际发生时可能就只有一、二个，从官方的主流方法来看，地震预报的成功率只有5%！

　　记：3月6日上午，唐山发生了两次有感地震，有关专家称这两次地震为唐山大地震后的正常余震活动，您觉得靠谱吗？

　　强：我不这样认为，我们说地球是统一整体，现在有很多地震目录啊，比如智利某年大地震，然后跟着中国在什么地方有地震了，都有联系。不是简单地看一个地区，把地球看成一个整体的观点才是对的。前段时间我们中国地球物理学会天灾预测委员会里头几个人就给中央写信。说汶川地震后华北有危险，要有地震。

　　记：现在我们还注意到有许多非主流的预测地震的方法，例如利用八卦或者周易来预测，您觉得这些方法是否合理？

　　强：都靠谱，八卦的很有意思，东汉的张衡除了地动仪外，还有浑天仪，古代都有官员方负责观天，对的，不是迷信（本人认为得看使用八卦和懂易经的人的境界，只识皮毛很多就是胡言迷信了），这些都是我们中国人观察到的客观事实，只是原理你没有搞清楚，不能说它是迷信，民间说的“瑞雪兆丰年”，这都是几千年的中国文化呀，这怎么能说是迷信啊，你只是解释不好。我们中国地球物理学会天灾预测委员会一有情况，大家能预测的人在一起商量，互相配合，我也不是说就用我这一个手段，我也很欣赏别人的，就是中医和西医的道理，他的科学味少一些，但是通过实践啊，它能活下来，帮助这个民族已经几千年了。

　　“别把地震学家和地震预测专家放在一起”

　　记：您的预测技术需要大量的卫星图像，您是每天都看卫星图吗?为什么汶川地震没有报出来？

　　强：1990 到1995年，我都是和中国气象局卫星气象中心合作，1995年以后，现在的高科技产业化研究会主席刘纪原上世纪90年代航天部部长，我的学友，我去找他要，很支持。2000年部长下台，我也下台。我沉默了将近十年，包括汶川大地震，我没有图像，将近十年里没有图，没有了预报，但是震完了以后我都去想办法弄到图像来看，也在研究，我也提高。现在中国地震局局长陈建民，他们说是我的78届的北大的学生，我去年10月从美国回来就去找他，我说汶川大地震我有责任，我没有进到我的责任。

　　记：也就是说，您认为现在对地震进行预测在技术上已经不是问题，跟多的是观念和体制的问题？

　　强：我最近给胡主席和温总理写了一封信，建议成立重大自然灾害预测部。做地震预测的不一定要到地震局，可以到这个部，因为都是预测的人在一起，他有共同语言，可以切磋提高，可以想办法，你得给他权力。

　　因为地震局研究的东西不是和地震预测直接有关系，地震专家出来说地震不能预测，给社会上造成了错觉。地震一发生，人们习惯上爱问地震专家，他又报不了，你让他弄和说，耽误了预测科学的发展。

　　自然灾害的前兆非常复杂，很难达到统一认识，搞预测的人和不搞预测的人给搁在一起，他不整天吵架嘛？都尽职了，但他存在知识的局限性，认为“地震预测不是科学问题”。其实科学都有了，但是不完善，还要发展。

　　记：虽然暂时在地震预测上不能大展身手，您还是坚持着，相信总可以有让主流派刮目相看的一天？

　　强：香港大学建筑系研究山体滑坡的岳中琦博士，我原来北大的学生，汶川地震以后跑到现场好几个月去调查，就发现汶川地震实际上是气体爆炸，地底下气体沿着这个缝出来，石头盖着，不让它出来，这个石头不是沿着山坡往下滑，而是跟粉末一样都是飞出来，我完全同意。我们以前就写过，“排气说，气体致爆说”，他现在拿到了证据，我特高兴。

　　我的老师杨遵义教授，1976年我进地震局，在地质大院里碰上他，他说，强教授，你上哪了，我说我到地震局了，他说：好！你一定要预报！这个一直记在我心。地震预测，我说成功的只比失败多一个，这算什么，当年做原子弹不也失败过多次么。要给人家一个认识的过程，慢慢宣传，还得不断提高，从失败中学习，咱再给他报几次准的，让他认为起码卫星热红外技术不坏啊！

　　摘自《新知客》，20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