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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请你具体谈一下,汶川地震前三个回合的争论。
汪:汶川地震前后有四个大争论。总的来说正确与错误意见有四个回合。
2002年到2007年,四川省地震局李有才写信这一次,地震局派人,称:“根据不足,不能予以同意。”威胁他如果再纠缠不清的话,要负法律责任。李有才顶起来:你要负法律责任。争起来,有这个事。地震局与四川地震局两批专家都来过。
2006年到2008天灾预测委员会与地震咨询委员会耿庆国、黄相宁在会刊第一期、第二期都有预测材料。咨询委员会主任郭增建也证明有情况。2008年李有才说是围空,要求启动应急预案。
四川地震局龙德雄专门强调,2008年11月前龙门山地震带就有地震,唯一标出龙门山地震带的就是他。
可惜的是 四川地震局年会商月会商,周会商,调子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第三回合,就是群测点,包括潘正权等。值得一提的是沈明军。他认为08年3月有一个信号震,跟都江堰市地震局汇报,4月份又一次强调有大地震。非常漂亮的预报,有体系、有仪器。疲劳破坏极限理论。我得说我收集是不全的,胆子小的不敢说话。
第四个回合,余震报地震,我已有介绍。
假如我掌握这些资料,这个地震是可以上报的,不能说谁起的作用最大,我不得不说耿庆国是起了作用的。李有才也起了很大的作用。沈明军是我见过的群测点中水平在前三位的,方法很灵,这次余震,他报对了二次。
我有一篇文章,《汶川地震是唐山地震的翻版》。汶川地震做得更差。领导水平加上整个思想乱了,不是技术问题,技术层面没什么问题。领导水平太差,极差。受国外地震不可预测的影响非常糟。
汶川地震是唐山地震的翻版
问:为什么说汶川地震是唐山地震的翻版呢?你是唐山地震过来人,请说一下。
汪成民:如唐山地震前在地震趋势分析上存在“东西之争”,汶川地震前存在“有无之争”,两次地震同样过分依赖测震学传统统计指标,而忽视前兆与宏观现象。许多导致唐山地震预测失误的技术与方法又在汶川地震前重演,许多曾正确预测过唐山地震的技术与方法这次同样正确预测了汶川地震,但这种预测意见未得到重视。
问:开个玩笑,你们建立了中国地震预报第二个司令部,差别相当于政府与革命军。
为什么和唐山相比,中国地震局的预测能力如此退步,可以说全盘皆输,相反体制外预测工作者的预测能力比唐山时提高许多。这种鲜明的对比是如何形成?
汪成民:是啊,作为国家八六三课题组。现在的思路和地震局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们也想另走一个路子,把地震预报搞出来。现在如果夭折在这一代上是可惜了。无能之辈太无能。台网是27个亿,远远不止这些。27个亿,没报准过一次,震中都报不准。确实越来越差,你问问陈顒,郭增建,这些胆子比较小的人,他们也说越来越差,可是到了领导面前,他们不敢说。越头衔大越差。
他们用这套方法不能报地震,走到国外死胡同中。他越搞越细,大的东西看不见。这种争论是一个领导水平与指导思想的问题。换一个领导,宋瑞祥,外来的,业务上不懂。地震局的大部分人把他骂得狗血喷头,我认为这个领导是不错的。至少做了三件正确的事。
第一,咨询委员会成立。怎么成立的?一批老同志发牢骚,我们组织了一个会请宋瑞祥去听,会议强烈到什么程度呢,指着宋瑞祥鼻子骂,我想这样一个领导肯定对老同志恨之入骨。结果宋听了老同志,他觉得有可取的地方,骂得最凶的人,比如我发言很厉害,他说“小汪你来负责。咨询委员会相当于参政室。”第二,钱复业RHT波,他们想尽各种办法被打压下去,最后找宋瑞祥,他听了,说不就是二三百万吗,批。当天批的。第三,他为张庆洲《唐山地震警世录》作序,这本书才得以出版。
当年谁都不容易
问: 作为当年和周总理、李四光多次打交道的地震官员,也请你谈谈当时地震决策的内幕。你是当年地下水专家,请谈谈你的后效点理论。
周总理说过:“山头主义把我们害苦了。”
邢台地震后,周恩来问李四光下一个地震会在什么样的地方。李四光说你给我几个月的时间。然后李四光明言,邢台地震后,要注意沧东断裂,河间地陷要注意。
我去调查,到了兴济,我们那天正好在吃饭,就问老乡,你们这边有什么特殊的情况,老乡说我们这儿兴济井喷很厉害,他说66年的春天开始喷,一直到现在还在喷,67年年初还在喷。我就想到李老说的,一个地震的影响场假如有特殊的异常,经常象穴位串动的异常。我们对兴济做了专门的调查。说正好在邢台地震发生时有井喷。报告交上去不久,67年3月河间就发生地震,河间离兴纪几十公里路。我就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一个地震发生后,他的影响场发生的异常后效点,经常可能是第二次地震的震中区。这样的一种思想那时候建立,经常和李四光谈,李四光说,我这方面不是专家,你去找找王仁教授。王仁,力学教授,王仁说:小汪,这很容易解释。
后来69年发生渤海地震。渤海地震最近的地区是山东惠民地区,山东烟台地区,69年7月18号总理问倒底是什么区域影响重?因为它发生在海里,没有法做观察。总理说会议拖到明天开,你们今天开直升飞机沿着海岸查。我们上飞机调查,到7月19号,资料一凑,发现距离较近的惠民和烟台地区,反而不是特别重。奇怪的是离得比较远的河北丰南地区和辽宁的熊岳地区,远多了,破坏很重。这是怎么回事。我还不敢用刚才的思想。69年后头一个大地震是海城地震。海城地震就是熊岳附近。马上我思想上意识到我们有两个危险点。一个发生地震,另一个怎么办,丰南就是唐山,唐山丰南地区。
王仁教授解释是这样的:小汪,这叫应力转移。简单举例。四个人抬一个轿子,轿子就是地球压力,四个支柱,走着走着有一个人体力不好压趴下来了,就是发生地震了。一下子摔倒的同时,把重量转到其它三个人身上,这三个人当中体力最弱的第二个趴下,接下来第三个,第四个。几个地震串发的话,能够根据第一个人趴下以后应力转移,发现第二个地震,根据第二个能发现第三个。
根据这个思想,我在地震前就已经说。在全国会商会,海城地震影响场中河北唐山市滦南县反应最快。滦县有个安各庄,有个水氡指标,变化这么快,比海城还大。1975年向中央汇报的原稿就讲这套思想,这里画了个三角型,就是讲海城地震往哪迁移,最大可能是沿着京津唐往渤海迁移。当时汇报有李先念,北京市长。都讲到这个问题。为什么耿庆国的意见我支持。因为我有这样的思想。唐山地震我就不说了。
问:当年六十九号文件是如何出台的?
汪成民:周恩来问李四老,你看河间地震了,离北京越来越近了,你看怎么说。李四光说,要注意的话要注意渤海湾地区,说了一下。总理才发了指示,密切注意京津地区地震动向。在这个指示以后搞了一个文,国务院今明两年要注意渤海地区北部,京津唐地区发生的五到六级地震可能性,以国家机关搞的一个预报文件,历史上没有过的,六十九号文。这样的情况下才出现了海城地震的预报。海城预报不是孤立的。这和周恩来、李四光的操作有关,这是关键。地震局胡克实、董铁城,上面有个联络员刘希尧都起了很大作用。耿的旱震理论不过是其中一个意见而已,过来人都明白。他过分强调,所以导致很多人反对。他说六十九号是因为旱震才弄起来的,旱震只是其中一种意见之一啊。中央决策不会受这么个思想影响。当然政治上他起了一些作用。六十九号文提到两种不同的意见,其中旱震认为是有情况的,还有地电台形变台认为是有情况,在历史上起过作用。
我能理解,他受压受得太厉害,应当受到公正的评介。甚至不让他做预报让他做报社。在这种情况下,他有些逆反。拼命强调我是厉害,这样的心态下产生了一些事情。六十九号由旱震理论引起是不对的。很多事情撇开历史谈得过分,反而适得其反。
问:如何评介梅世蓉的作用与功过?
汪成民:不说唐山前后的事,梅世蓉还是一个不错的专家,比现在所谓的专家要强得多,现在这些人根本不是专家。但是唐山地震给她的压力太大。她是顶头的。其实真正压力大的是我,我事先已经预料到了,但我没预料唐山有这么大地震。我预料所有的人把事情推得光光的,让我一个盯着,我肯定,一旦有事情就要倒霉。文化大革命期间,人的这个脑筋都有。文化大革命期间,说监狱,说枪毙都有可能的。于是我采取很多自我保护的方法。我到处做演讲说是华北要有地震,用我个人的名义,通过个人关系联系几个委、军区,让所有领导都听一遍,都有纪录。给领导贴大字报,把北京组紧急预报意见贴在局长大门上。不是我对唐山地震有把握,而是认为一旦有事情,不要让我负这个责任。我是京津组的组长,其他人推开了,有一位去了龙陵,马宗晋去干校了,梅世蓉去成都了,刘英勇整天看病,胡克实靠边站了。造反派都是滑头,滑得不得了。有功劳都是他们的,出了事是我们的。我至少要自我保护,没有就没有,有,至少不会说我没有向你汇报。我就想办法让大家知道我着急,我不放心,一旦有问题,我不负主要责任,就采取这些办法。唐山地震,我摆脱得比较好。有人把事推到钱复业身上,钱是我的副手。
问:马家沟真相是如何的?谁在说谎?
汪成民:钱去了马家沟,弄得她很狼狈,她做了件傻事,写了封信说对不起啊,马家沟的人把信公开,说是钱复业承认错误。其实我不认为她钱复业在那否定人家的异常。马家沟的负责人为什么百分之百说谎?——我给钱复业的任务书里没有马家沟。马家沟她自己路过买碗瓷器,我第一次见到那位马姓负责人,我问老马,你说你给地震局震前报的,你什么时候报的?他说,“地震前我给河北地震局报的,我让他们转给你的。”我说,“你这个要说清楚,你不是直接给我报的。”上海人这点很精的。我说,“我要问河北地震局有没有收到。”他又退了一步说,“我叫唐山市地震局转的。”我说,“你河北地震局没报,中央也没报,你叫唐山市地震局转,人家转没转你知道不知道。”后来一查,他唐山市也没报,是报厂里,叫厂里报到唐山市的,唐山市承认厂里给他转了。唐山市都没有转。他直到现在都在编,因为这件事,他尝到甜头了,成为人大代表。人大代表变成人大常委。一年一年资格老是延下去,于是成了唐山地震的英雄,于是他把故事越编越圆。要树立反面者。那天在唐山市开会,我是指挥现场指挥者,他发言,拿出他妈妈血衣,说是报到国家地震局的,钱复业否定了,有人问谁是地震局,一下子把我打到桌子下了。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这么引起的。他是小厂搞的地电,钱复业偶然去了一下,看有没有漏电。钱复业说,“我不可能说这个话,我没有多长时间就走了。”越编越多,张庆洲在《唐山警世录》里甚至写得什么报了几点几分。他其实是不太懂预报的一个群测点上的一个老百姓,只是请教钱复业,讨论过程看有没有漏电。马就编成“发现异常,向地震局报了,汪成民派钱复业去落实异常。”不存在这个问题。这事情影响到几十万人死,影响一个人一生荣誉。利益太大。很多人不敢说实话。一说谎话,上升得非常快。这边一说可以给对方打入地狱。这种情况下事情不是变成科学问题了。
钱复业认为华北有大地震,我把她归为有震派,我当时是坚决认为有情况的,有人把我认为是有震派的主帅。六十九号文,74年发的,76年底到期了,是延长还是撤销,大部人认为华北问题不大,海城已发生,我们提到免疫性,很多领导提过,包括刘英勇,经常有人提除,了几个主震派。我当时的态度是六十九号文不能动。唐山地震发生后,我立即让助手小杨封我所有办公室。把资料保存,现在还失了不少资料,否则后来说不清楚了。文化大革命幸亏结束了,如果不结束,这么大事情肯定找个替罪羊!就这样,京津组被撤销,耿庆国被调离业务岗位,我也长期没有分配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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