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情》第七章

第七日
5月9日，仍然是打的，很便当。本来人生地不熟，更不知道路是怎么走法。但只要上车说声“去地震局”就再也不用操心了。
来到剑梓市地震局，女局长梁玉，个儿高挑，五十来岁，长得眉清目秀。齐耳短发，显得泼辣干练。据说：她是最后一批工农兵大学生，专攻测震。
看过黎明汉介绍信，梁局长热情接待了他：“太好了，我们正有点难题想请教。这回可来了救兵。”又请坐，又倒茶，又忙打电话请总工程师房常春。并介绍说：“这位房总原是学地质的。老本行是用磁法找矿的，是地磁仪器设备通。前年才从地质队挖过来。他也很乐意，因为地震局虽然清苦，但总比地质队长年漂泊，居无定所又与家两地生活强多了。”
黎明汉应道：“搞科学，人才很重要。”梁玉说：“但最近三个月来，这仪器老摆邪，尤其这半月来根本不好测数。检修，各项参数正常，没有发现什么毛病，可就是不能观测。前天已把原工作的那台仪器送省局检修，现正在启用备用那台。结果还是和原来那台一样，房总正在现场指挥调试。”听到此情况后黎明汉心中一颤。
这时一位略有些谢顶的矮个男人敲门进屋，瞅瞅黎明汉，冲梁玉说：“局长，找我？啥子事哟！”梁玉忙起身介绍：“来，房总，我给你介绍，这位是省局派来的专家黎明汉同志，咱有什么问题尽可请教。”
又对黎明汉说：“这就是我局总工程师房常春同志。”
房常春赶忙上前与黎明汉握手：“欢迎，请多指导。”
黎明汉说：“搞地磁，我只是一知半解，尤其对仪器更是门外汉，恐怕我还得向您请教。我这人还是急脾气，咱说干就干，去你办公室。”梁玉拦住话头：“我看房总您跑一趟，把最近的图纸资料拿我这办公室来，给黎老看一看，之后再商榷仪器问题。”房常春答应说：“好。”出门去了。不一会儿捧来两卷图纸和一本资料进来，摊在梁玉的写字台上，请黎明汉观看。
黎明汉仔细观看着，其中有几幅与周围台的差值曲线图，没什么大的异常，就看了看梁玉及房常春说：“我有点小看法，不知是否谬论。”梁、房二人急忙同声表态：“黎老，（黎老师）我们正想听听您的意见。”黎明汉试探说着：“我觉得异台差值法有它的缺陷，如果两台相距过远，差值要受到区域磁场活动干扰。若选址甚近，如针对小震及余震还可，假若是同在一个震源区，它们将存在同步变化。尽管有强弱之别，但仍有掩盖大震异常信息之弊端。”两人点头表示赞同。
黎明汉又对照本台几年5日均值曲线，发现地磁年度化今年1—4月份总磁场强度明显提高，且打破年变规律。而日均值曲线最近半月来却没上图。
房常春看出黎明汉疑虑，就解释说：“黎老师，最近仪器老不正常，读数不准，无法上图。但经检修仪器还没什么毛病，又和天文部门联系，亦无大的磁爆发生。左右无法解释，不知您是怎样看？”
黎明汉说：“对仪器我外行。搞地磁你是行家，不过有一现象向你们汇报一下，不知对你们解决问题是否有所帮助。”于是，黎明汉把路过断魂山的所闻所见向二人介绍一番。
房常春说：“黎老师是启发式教学，其实您早心中有谱了。”黎明汉只好进一步分析说：“像断魂山这种情况，我国其它地方也存在。有的就是山中存在强大干扰磁场，使动物头脑中导航器官失灵，进去后迷失方向而死，所以山中无飞禽走兽，更无人迹，故称‘断魂山。’那么现在断魂山已消除了这种现象，能否有这种假想，有一外来磁场，而且是地震异常磁场正好抵消或削弱了断魂山原来磁扰威力，使动物们得以在山中活动及生存。而你地区磁场却发生了严重变异，而导致贵台地磁仪无法正常工作。”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房常春激动地抓住黎明汉的手说：“及时雨，太及时了。”
又对梁玉说：“局长，我以前在地质队时，曾对该山区磁场进行过测量。大体情况还没忘。我看我们事不宜迟，现在就组织人员去那重新测量，看是否有什么新发现。如果确如黎老师分析那样，这可是大问题了。”梁玉当即表示同意。并通知办公室准备车，房总准备人员、设备，上午就出发。
黎明汉也想明白个究竟，就向梁玉提出要同车前往。梁玉不好阻拦，就嘱咐房常春一路照顾黎明汉。
上午10点20分，黎明汉同房常春及另一观测员坐上局里的越野吉普出发了。大约一个半钟头，他们赶到“断魂山”。
果如黎明汉所说，山中动物穿行，林中小鸟歌唱，罗盘不再失灵，手表继续再转。房常春与观测员架设议器，开始测量，随着测量深入，数据积累，房常春额头渗出越来越大的汗珠，回头对后面测点的黎明汉伸出大姆指。13点40分，测量工作大致完成，准备回程。
在车上，黎明汉对房常春要求说：“房总，你看这样，你们这里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你能否跟局长联系一下，等车上了108国道，往南再送我一程到前方站。你们再北上回局，我还要抓紧时间赶往平阳。”
房常春则要求黎明汉多住几天，多多指导指导。在黎明汉一再坚持下，拨通了梁玉手机，说明这里情况和黎专家分析吻合，回局后按具体数据绘图，并说明了黎明汉的要求。
梁玉让房常春把手机交给黎明汉：“怎么黎老，这么就要走了，帮我们解决这大问题，我们连谢字还没当面说呢。再说，我还想多向您讨教哪！”黎明汉说：“谢谢梁局长美意，不过情况严重，时间紧迫，我急需前赶，待将来时间允许，我一定故地重游，领受梁局长盛情。”
梁玉说：“那恭敬不如从命，黎老工作责任心值得我们学习，我们往后有机会再向您请教，那就请您将手机交房总。”房常春接过手机，嘴里应着，眼睛看着司机：“没事，放心，保证将黎老师安全送到下一站。不辛苦，饿点算啥，一顿两顿不吃饭饿不死人。黎老师不也没吃中饭。我们要向老前辈学习，再见，局长。”
这时车已驶上国道。房常春对司机说：“任师傅，请往南拐，局长说先送黎专家去平阳。”司机回头瞅瞅黎明汉，很不情愿地向里打方向盘。不一会儿，便拐进了四川名胜、世界文化遗产——蜀道“翠云廊”。黎明汉原只是听说，如今亲临其境，还真很佩服古代劳动人民持之以恒，坚持改造自然，创造自然的精神。正如恩格斯所说：“勇敢和必胜的信念常使战斗得以胜利结束。”
只见道旁遍排参天古树，皇柏高约数丈，最粗的七八个人才能合围，细的也要三、四人方可抱拢。传说中，这“皇柏”是秦始皇修阿房宫时，曾在蜀中大量伐木，在蜀中引起民怨。秦始皇为平民愤，倡导在驿道旁植树。他还下令在全国各驿道种植柏树。以后人们便把这时植的柏树称为“皇柏。”
接近“翠云廊”公园，古树更是形态万千，风姿各异，在树身挂着后人给赐的别名，如“状元柏”、“石中树”、“仙女树”、“观音树”、“白象树”等等，真是“千姿百态羞雷同”。加之清新的空气，优美山姿相配，真给人无限的视觉愉悦，翠云廊——当之无愧的蜀道明珠。
走出“翠云廊”，房常春对黎明汉说：“黎老师，我看这地震异常千差万别，错综复杂，要想在这上出点成果势比登天。”
黎明汉考虑一下说：“怎么说呢，难，确实难。但你看到刚才的‘翠云廊’了吧，据我所知，在以前是没有的，不但它没有。传说在古代四川跟外省联系的道路都没有。到开明氏掌管蜀国（也就是四川）的时候。北方秦国大王听了司马错的计策，派人到成都，对开明氏说：‘秦国最近从天降下一神石牛，能拉金子。我们惠文王愿将神牛和美女数百献给您。希望您开山劈路迎接。’开明氏信以为真，便派五个大力士日夜劈山破石开出一条险路，就是有名的金牛路，但也就是条栈道，像李白形容那样，‘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后来这栈道又经过历代劳动人民修补，遍植树木，终于成为现今四川有名风景线“翠云廊”。而今，四川与外界通道可谓四通八达。天上飞机、水上轮船，陆上有铁路、国道，还有高速公路，所以历史上的神话，今天都已成现实。正如挪威人温客特所说：‘如果一个人有足够的信念，那么他就能创造奇迹。’我想地震预报也是一样，经过人们不懈努力，终有一天它会像天气预报一样准确。毕竟‘时间是人类发展的空间’吗？这可是马克思说的哟。”说得车里四人都笑了，似乎看到前面的曙光。
又走一段，来到一个大镇——武梓镇。正好路过客运站点，有一开往平阳长客正在招揽乘客。黎明汉对房常春说：“好了，就送到这里了，你们回去还要整理资料，司机师傅干着活，还在饿肚子，再往前送，我于心怎忍。我换车去一样。”说着不顾房常春拉扯，在司机配合下，下了车，奔大客走去。
房常春见无法挽回，只好下车拎起黎明汉背包，跑上前买了张车票，送黎明汉上车，看着大客开动，才招手告别，转身回车北上。
晚上6点，黎明汉终于抵达平阳市，在一个小旅馆安下身。准备洗漱一下之后，整理两天来的资料，不知道思绪怎么回到了十年前。
在分别准确预报了岫岩1999年11月29日5﹒6级和2000年1月12日4﹒8级地震后，一些知情同事，好友间都在传扬：“明汉真神了，能知道啥时地震。”一日，几个朋友聚会。一个朋友问：“明汉，你既没有仪器，又不掌握地震台资料，你凭啥能次次报那么准？”
在一般时，他均敷衍搪塞。这次实在躲不过，只好实言相告：“是我本身一种实实在在的反映。”
“什么反映？”
“我在没有搞清确切理论根据及原因之前恕不奉告。”
一位朋友大声开着玩笑：“我知道，他是××功。”另一位立即反驳：“扯蛋，你别给××功贴金了。”又一位则说：“××功能预报地震，那我也去练了。”
黎明汉怕引起更多的误会，就简单解释说：“当一次较大地震来临时，改变了人们及动物赖以生存的环境。他（它）们会感到不适，当这种不适超过所能适应的界线时，就会有反常表现，如：冬天蛇会因地热地声而出洞，心肺病人会因大气压过低而胸闷，总之世之万物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反应，包括你们。只不过你们不曾在意罢了。而我幸运的是搞了20来年专业测震工作。长期的摸索，细心的品味，终于得出一般规律。所以，我在探究的同时，尝试着搞一些实际应用。事实证明我的预报，最底线说也能给有关部门及震中区行政主管起到地震观测前哨作用。”
一位副县长打圆场：“明汉确实用此法，预报一些大震，这一点我是清楚的，而且他的预报都是‘马前炮’。做为朋友，大家应预祝他研究进展顺利。”
想到此，黎明汉静下心，在一个蓝色的笔记本上又耕耘起来，刚开始不久，手机铃声响起。但震铃很不爽快，吱吱铃铃地响着，黎明汉赶忙打开手机。
对方声音很不清晰，勉勉强强听出是叶蕙兰在讲：“老黎，你在哪里？怎么打不通你的电话？”
黎明汉大声回答：“我已在平阳市内住下，暂时还没到地震部门接洽，叶局，你还好吗？”叶蕙兰说：“很好，就是两天打不通你的电话，心里有点不落底。”黎明汉说：“放心，我一切尚好，不必挂念。”叶蕙兰说：“啊！现在声音比刚才清晰多了。今天是周末，来市内儿子家看孙子。小家伙真乖，跟我可亲了。”黎明汉说：“现在生活提高了，科技进步了，小孩子也比我们那时精多了，谁联系，用着谁就须溜谁。等我回成都，你把小孙子也给我引荐引荐，我也很喜欢小孩。”说完脸一红，觉得怎么对人家孩子也称孙子？幸亏没讲在当面。叶蕙兰说：“真对，喂，喂，明汉，怎么信号又不好了？”黎明汉说：“我要跟你说的也是这个情况。就是这里磁场变化明显，情况很是不妙。包括手机信号不好，都可能是空中磁干扰引起的。”
叶蕙兰问：“那是怎么回事？老黎，说明白点儿好吗？”
黎明汉说：“是这样，大地震前，震源区能发射电磁强波，它能影响和干扰地面上各种人工发射的电磁波，搅乱有关接收设备的正常工作，这种状况在1966年邢台地震及1976年龙陵地震都有很强的表现。所以，从地震学角度看，手机出现如此情况，加之白天考查过的地磁场异常，更加说明这个地震已进入临震状态，希望你对单位和家庭做好必要安排，以防不测。”
叶蕙兰动情地说：“谢谢你的提醒，不过老黎，你身体反应怎样？我是说事情既然已经明了化，如果你身体反应强烈就不要再忍受痛苦，吃点药缓解缓解吧，何苦太苦了自已呢，只要有好身体，日子还长着呢。”
黎明汉说：“叶局，你的意思我理解，你的关心我领情。向你如实汇报，现在反映是逐日强烈，有时痒痛得我难以成寐。不过，我还得忍受。这次也是验证人体与地震对应关系的绝佳机会。‘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我得力争把握住，也许对后人能留点什么。”
叶蕙兰说：“既然你决心已下，就请自己多保重，不过不许再提什么牺牲、牺牲的。等你凯旋归来，不是还想见我的孙子吗？”黎明汉说：“是的，一定照办。”叶蕙兰嗔道：“还有，再打电话，对我不许再称什么叶局，叶局的，听着别扭。”黎明汉问：“那怎么称呼？”
“就直呼蕙兰吧。”黎明汉说：“那怎成，你本来就是局长，再者你的同事不都这么称呼你吗？”
“那是在单位，他们叫可以，你不行。”叶蕙兰的语气里含着霸道。黎明汉苦笑一声：“喛，那就叫老叶。”叶：“老黎，你看我老了吗？怪不……”黎明汉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蕙兰，就按你……”没等黎明汉说完，叶蕙兰就挂断了手机。黎明汉不知道她是在生气，还是在为征服了自己而窃意。但心里甜丝丝的，心想有人关心的日子真幸福。